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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篇 參學與受戒



二十九至三十二歲(西元一九四六至一九四九年)


85. 啟程參方

日本投降,東北與內地的交通限制才告取消。上人仰慕虛雲老和尚德行已久,在民國 35年(西元1946年)8月18日從哈爾濱三緣寺啟程,萬里迢迢尋訪當代的大善知識。經過天津,在大悲院暫住,聽倓虛大師講《楞嚴經》。

上人自述:

民國 35年(西元 1946年)8月18日,我帶著兩個徒弟──大徒弟果能,二徒弟果舜從三緣寺起程,到五常縣,再到吉林,經過長春,這一路,不是搭火車就是走路,備嚐艱辛,曉行夜宿來到長春般若寺。我把這兩個徒弟留在那兒受戒,我一個人繼續南下,再從長春到瀋陽,然後到天津。

 
長春護國般若寺
 

走到天津,看見天津人早上和人打招呼,通常都說:「你吃飯了嗎?」如果這個人回答:「我沒吃呢!」「沒吃?你家裏吃去!」這個意思,是到我家裏吃也可以,到你自己家裏吃也可以。有一個叫妙有(音)的,他是福建人,我聽不懂他說話;比方說一個人、兩個人,他就說「一個郎」、「兩個郎」。

當時我住在大悲院,聽倓虛老法師講《楞嚴經》。講經之前,法師上座,維那唱〈鐘聲偈〉︰「鐘聲傳三千界內,佛法揚萬億國中;功勳祈世界和平,利益報檀那厚德。」當時唱〈鐘聲偈〉的維那,聲音非常宏亮,一里以外都可以聽見他的聲音,唱得特別好。「功勳祈世界和平」,我們現在改它為「功勳祈法界和平」,我們一切都要往大的做。

1946年10月26日?上人的佛教會員證
 
天津大悲院舊貌

維那唱〈鐘聲偈〉之後,說︰「頂禮法師!」講經的法師就回答︰「不為禮!」普通都是這樣的規矩。雖然說不為禮,居士還是一樣禮拜;有的在座位上拜,有的走出來在佛前大展具,向法師頂禮三拜。講法結束,法師下座向佛三頂禮之後,維那說︰「禮謝法師!」然後再說︰「送法師回寮!」

 
 
上人與倓虛老法師攝於香港

定西法師當時也駐錫在大悲院,以前叫如光法師,日本投降之後,他改名為定西。因為倓虛法師和定西法師是東北的大德長老,我那時還是個沙彌,在大悲院聽倓虛老法師講《楞嚴經》的期間,希望能拜候這兩位法師,親近善知識。但是不容易見得到,要客堂(客堂由知客、僧值等執事組成;平等周到接待十方,服務大眾。)安排時間才可以見;但是等了幾天,也沒消息。

有一天,我知道定西法師一早要回東北,趁這個機會,我在院子裏等他,想和他講幾句話;終於見了面,我給他叩個頭,說:「我是從東北來的,叫什麼名字,預備到普陀山去受戒去。」「哦!你有什麼困難,你和方丈和尚講,這兒什麼事情我都不管的。」他以為我來找他,是想和他化緣要錢。我沒有錢,但是我不化緣,我說:「你會錯意了,我不是來化緣的。」「那就沒有什麼問題啦!」他說著就走了。後來有機會和倓虛法師講話,倓虛法師也以為我是來打秋風的,他說:「你去找方丈和尚,方丈和尚叫某某。」我一看方丈和尚,更是一個眼高於頂的人,我忍不住嘆息!

我在那段時間,曾去見一個翟省長(通願比丘尼之父)。這個翟省長和我是一縣的,他也信佛,念佛很誠心的,我就去見一見他。我去的時候,常常見地藏菩薩的馬喜五(音)正巧也在那兒,他就對翟省長給我大肆宣傳,所以翟省長對我也很相信的,他說︰「真想不到我們這個縣會出這麼高的高人!」我本來沒有錢到普陀山,是他給的錢。我當時只攜帶五斤重的衣物,預備到上海普陀山受戒,然後赴曹溪親近雲公。


86. 海中受困

從天津到往上海的黑海洋,上人迭遭海怪之報復;上人以為佛教奉獻的悲懷,得到觀世音菩薩的加被,化險為夷。

上人自述:

在天津住了一個多月,遇見體敬法師。那時候,體敬法師計劃帶一些比丘、沙彌去湖北;有人告訴我,我就和他們會合一起去。這些僧人,其中十個比丘,四個是沙彌,連我在內。在這十四個出家人裏頭,其中有一個沙彌,他對我非常之好,是個老修行。這個是誰呢?聖照法師,我聽說現在還在香港東林念佛堂住著。

照理比丘排在前面,沙彌在後面,他們叫我排在他們的後面。可是他們對旅行的手續完全不懂,也不懂去海關,打預防針、種痘,只好把我叫到前面,帶他們去交涉。

體敬法師是湖北人,講湖北話,我剛認識他的時候,往往聽不懂他說的話;他說「日頭」說成「耳頭」,我還以為他耳朵怎麼樣了。我叫體敬法師為「鬍子長老」,不是鬍子比丘。這長老的鬍子很長的,他有五十多歲,所以是「鬍子長老」。

我在東北帶出來的幾個錢,這鬍子長老要我交給他,他說:「你們有多少錢都要交給我,不能私人有錢!你是沙彌,不可以帶錢。」我們一起搭不用花錢的船去上海,這個船叫什麼名字,我現在忘了。那時候船上沒有人注意我,只知道我吃一餐,不穿棉衣服,旁的他們都不知道,我也不講。

本來天津到上海只要三天就可以到了,甚至於兩天,所以在船上只有預備三、四天的糧食、水、用品,預計到上海再買新鮮的糧食。殊不知,從天津坐船到上海,船經過黑海洋的中央,那裏的水全是黑色的,船就在那兒轉來轉去,打轉轉,像船底下有什麼怪物把這個船咬著,不叫它動彈似的,怎麼樣也開不出去。

這時候,大海風來了!風一颳,船頭往上一抬,有十幾丈那麼高;往下一跌,跌到水裏又有十幾丈那麼深。我們坐在這船上,這個船幾幾乎就要在水裏翻了;人都躺著不能站,吃什麼東西全都吐出來。因為這船有一百二十尺長,有四十尺寬,浪那麼一起,船就揚起來十幾丈高,又往下一落,又落十幾丈高,這麼合計起來,一高一低就二十幾丈。所以人在船上,咕嚕都倒了,從這兒滾過去了,又滾回來,這麼樣子。

當時,我吐得很厲害,把肚裏邊的苦水都吐了很多。船滯留在那個地方有十多天,吃的東西和喝的水都快用光了,又寒又冷,眼看一兩百多人就幾幾乎要餓死在船上,這種情形是說不出來那麼苦了。那種苦,只有身歷其境才知道,旁人是無法體會的。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上海,所有的人都要吃少一點。我們這一班和尚差不多都持午,而且一向吃得很多;現在只能吃個半飽,他們都餓得哇哇叫;出家人是搭免費船,人家不給你東西,你也沒有辦法。這個對我都沒有什麼問題,我可以一個禮拜、兩個禮拜、三個禮拜,不吃東西。年輕時候的我,兩、三個月不吃東西,還照常做工;不吃飯的時候,兩隻手還可以各拿三十磅的東西。

鬍子長老對他們大家講:「你們總說餓,那個安慈一天就吃一餐,也沒有像你們這麼餓!」有一個人說:「哼!他對你不說他餓,其實他偷著吃東西。」「你說他偷著吃什麼?」「他偷著去和人要鍋巴來吃。」這也難怪他這樣講,我那天站在甲板上曬太陽,那兒靠近廚房,作飯的就拿塊鍋巴給我;正巧那個人走過來,被他看見了,他對我輕蔑地笑一笑。其實我接受人家的鍋巴,轉手就送給小沙彌勝妙;因為他是小孩子,我根本沒吃。

當時我念〈大悲咒〉、〈楞嚴咒〉也不靈了,真是沒咒念,也吐得很厲害,把苦膽都吐出了;因為受委屈受得太厲害了,所以肚裏的苦水很多,這一下子把苦水都吐出去了。

我告訴你們,我和水裏頭的怪物鬥,曾經鬥過三個禮拜,不睡覺也不吃飯和牠鬥,才降伏牠!我從天津到上海那一段親身的經驗,我知道這又是水裏妖魔鬼怪興風作浪,不知是烏龜,是大魚精,是大水怪,在海裏邊想要把船整個吞了它。我不是講笑話!就好像唐僧到印度去取經,路上遇到九妖十八洞,那每一個洞裏的妖怪都要吃這個唐僧肉。那麼,我們這十四個出家人,就差不多有十四個牠都要吃的。結果呢?是沒吃了,所以到現在還能和你們各位見面談話,就因為沒被那個大怪物給吞了。

我躺在甲板上,心想:「觀音菩薩!我生來就是要獻身佛教,我所行所作不是為我自己。現在妖魔鬼怪想淹死我,如果佛教還用我,我還可以為佛教作事情的話,希望觀音菩薩顯靈,伸出你的聖手,解除這個災難,讓船平安到上海。如果佛教不需要我,五分鐘後,如果風仍不平息,我就自己跳到海中!免得連累這些人,跟我同歸於盡。」這麼一說,風也息了,雨也停了,船終於平安到達上海。餓的人像瘋了似的,拼命往岸上跑。他們也不想為什麼忽然間風平浪靜了,他們都以為自己命不該死!幸虧得到諸佛菩薩保護,降住妖邪,而能大難不死。為紀念當時的遭遇,以後就寫了一首「嘔吐頌」:

結伴南行十四僧,鬍子比丘沙彌青;
碧海接天天萬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;
法降妖邪舟未覆,輪承聖助嘔方寧;
喜抵滬海除饑渴,武昌正覺寶螺鳴。

「結伴南行十四僧,鬍子長老沙彌青」,從天津坐船前往上海,當時十四個出家人。鬍子長老,就是這長老的鬍子很長的,他有五十多歲。沙彌青,用這個「青」字,也可以講得通,要是用輕慢的「輕」更好。因為我又窮又不會講話,一天到晚也不說一句話。那時候,有一個人為顯示自己是老修行,一天到晚坐著;但是聽到人家要說我好,他就不願意。

怎麼說有十二個半輕看我?因為沙彌都是年輕的,也輕看我。就因為我太窮,或者我太孤獨,不和他們一樣,所以他們一路都欺負我。怎麼十二個半呢?少掉我一個,就剩十三個,還有個小沙彌才十一、二歲,我拿他當半個,拿他的師父當一個半。所以我說有十二個半人都輕看我。

同舟共渡十四僧,眾皆尊貴我獨貧;
衲衣一食無他物,任人譭謗與訶瞋。

船一泊岸,因為餓得厲害,鬍子長老說:「我們買麵條,煮麵湯來吃!」飽餐一頓後,剩餘吃不了的,飯頭法師就要往海裏倒掉。本來我一早不吃東西,飯頭法師問我要不要吃;我看他糟蹋東西,不得已喝了兩碗麵湯。

在船上這段期間,有人總是找我麻煩。他轉身就到鬍子長老那兒去打報告,他說:「你看著的時候,他不吃;你沒看見的時候,他什麼都吃。」他說我和人要鍋巴吃,鬍子長老就說我:「你自認守戒,卻偷東西吃!」他說我喝兩碗麵湯,鬍子長老又來罵我:「你也吃麵湯?你不是說你早上不吃東西,你怎麼又吃?」雖然挨了罵,我也沒辯解。

「碧海接天天萬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」,正是海天一色,這一望天,萬里看不著邊涯,只有這艘船在風平浪靜中行駛。突如其來不到一刻,那個地方周遭的水都變成黑色。那個黑波,像墨水那麼黑的波浪,在那個地方一個浪跟著一個浪跑,浪千重──不止千重,恐怕萬重萬萬重都多。

「法降妖邪舟未覆,輪逢聖助嘔方寧」,用佛法來把這個妖邪給降住了,才沒有翻船。這是得到諸佛菩薩、聖人來保護、幫助。嘔吐之後,覺著沒有什麼事了,人和輪船可以安然無恙。

「喜抵滬海除饑渴,武昌正覺寶螺鳴」,在這大難不死,王八精(烏龜精)沒有給吞去的時候,這個船平安地開到上海;到了上海也沒有饑,也沒有渴了。再由上海到武昌正覺寺,他們迎接我們,廟上又打鐘打鼓,擊大法鼓,吹大法螺,這叫「寶螺鳴」,我就暫時住在正覺寺那兒。


87. 掛單正覺

上人偕同體敬法師一行人,經過海難之後,平安抵達上海;再轉往湖北,掛單正覺寺。上人韜光晦跡,在該寺充當淨頭、水頭、園頭、門頭、殿主、香燈等,苦行期間,禪定功夫頗多相應。

湖北四祖(道信禪師)道場?正覺禪寺

上人自述:

真正修道的人,到什麼地方不能貪圖享受,希望人家準備好菜好飯吃,或者好地方住,不可以有這種念頭。人家對自己好就高興,稍為不圓滿就不高興;修道的人有這種念頭,就是種墮落的因。一般人不是供養我們的色身,是供養我們的法身慧命;能吃飽了,有地方住,這已經不錯了。

我告訴你們,我在參方的時候,不希望人家對我好,我不拉攏關係。沒人知道我叫什麼名字,什麼地方來的、到什麼地方去,沒有人知道。我所行所作,都不願意人注意我,不願意結交朋友,所以走到什麼地方,都在人不注意的角落打坐,都是孤孤獨獨,踽踽涼涼的。

湖北天氣很冷,有的時候下雪。白天晚上,我都是坐在門口的禪凳上;沒有被子,什麼都沒有的,身上都是穿那套衣服。他們說:「哎呀!你怎麼不凍嗎?」我一副很愚癡的樣子,說:「誰凍呀?」他們又問:「凍不凍?」我說:「誰凍呀?」「哎呀!你這個苦行,我們受不了,我們不能像你這樣。」在那個時候,常常身心清淨,無思無慮,什麼也不想,每一天都是異香撲鼻。那種異香是特別的,和人間這種香味不同。

但是就香我也不聞的;雖然不聞,可是知道有這股異香。這大約是天上的天神,他看這個比丘在這裏是很可憐的,冷得這麼樣子。我在東北常常有這種情形,到湖北又這樣子。為什麼有這種特別的境界呢?我想這就是苦修行的感應,所以諸佛菩薩都很歡喜,也有天女來散花,我不執著。

那時候,一天到晚沒人理睬我,當我是廢人;他們想不到這個廢人,會跑到美國來。也許有人會說:「一個朋友也沒有,是不是自己很孤獨,不願意和人作朋友呢?」不是的。我對任何人,或者老的、年輕的,或者出家很久的、剛剛作沙彌的,我對他們都是恭恭敬敬的,都給他們叩頭頂禮;可是我什麼話也不說,像是一個什麼事情也不懂的傻人。他問天,我答覆一個地;他問人,我答覆一個我。「你認識不認識誰?」我認識,我也不出聲;不認識,我更不出聲。

我對任何人都恭敬,誰願意管我都可以,即使年少的沙彌叫我做什麼,我都做的;叫我去拔菜,我就拔菜,再把菜都洗得乾乾淨淨的。那時候我做門頭,又做園頭去種菜,又做水頭挑水;常住有二、三十個人,我擔水給大家吃。

此外,又要收拾廁所。在中國,那時廁所不是抽水的馬桶,收拾廁所的味道「很好」的!在那時候,我就認識糞坑裏的蟲子:「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的?原來你盡是妒忌障礙人,又自私又自利,只願意吃好東西,不願意在道場做工;所以現在作糞蟲,吃這麼『好』的東西!」所以我叫你們不要妒忌,這是很危險的;你妒忌人,一定就會跑到糞坑裏去。

第二年,普陀山傳戒,我向鬍子長老要我的錢去受戒,他一分錢也不給,「沒有,你不能走!你去漢陽歸元寺受戒也是一樣,不用去普陀山。」我說:「我的目的是要到普陀山受戒!我不去,我的願不滿。」「那我不管!」他不給,我就這麼走了。

【後記】正覺禪寺位於武昌候補街上,曾是武漢三鎮的佛教四大叢林之一,其餘三寺為武昌寶通禪寺、武昌蓮溪寺、漢陽歸元寺。正覺禪寺,曾是我國漢傳佛教地區大型律宗佛寺之一,由大和尚無念律師創建於明朝洪武年間。清代雍正時期,經過擴建的正覺禪寺,成為武昌城牆以內規模最大的佛寺。後來,大部分建築燬於太平軍時期的戰火。清代同治年間,官府斥資在該寺興建了湖北官書局用房,體敬法師復興武昌正覺禪寺。


88. 普陀受戒

在民國 36年(1947年),30歲的上人往普陀山,在觀音菩薩的道場受具足戒。

上人自述:

到了寧波沈家門,我找到一艘船,搭船不需要錢,還有飯吃,有地方睡覺──睡在甲板上,我終於到普陀山了。中國有四大名山,五臺山的寺院有幾百處,峨嵋山、九華山,普陀山亦然。五臺、峨嵋、九華三大名山,我是聞名而已。普陀山的山上有很多廟宇寺院和出家人,觀音菩薩常常在那裏顯聖。好像普濟寺的大殿,看它不大,卻可以容得下一千人,就是有一萬人也可以;甚至有十萬個人,這個大殿還是容得下,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寶殿。

普陀山素有「海天佛國」、「南海聖境」之美譽。

普陀山那兒的人,偏好吃臭的甘蔗;他們不知怎麼樣弄的,味道臭得不得了。我一向不擇食,對於好吃的東西和不好的東西,我都一樣吃。可是我到那個地方,實在不容易吃下那個臭東西,但是當地的人偏好它,所以每個地方的人所好各有不同。

那時候,普陀山受戒,沒有錢也可以,我才如願把戒受了。在普陀山受戒時,天天拜願禮祖,拜祖師。天天早晨,要拜西天東土的歷代祖師三拜,晚間也要拜。諸方禮祖要到祖堂,從大殿走到祖堂,必須要上山。那兒有很多臺階,從這邊上山要五分鐘,從那邊下來也要五分鐘;每天都是這樣子,幹什麼呢?就叩三個頭。為什麼要禮祖呢?孝順西天東土歷代的祖師。想出家受戒,一定要恭敬過去的祖師,所以在戒期的時候,必須天天禮祖。引禮師會說:「排班!──對面立!──向上排班!──頂禮三拜!」這麼樣子。

中國是對面立,我們在美國這兒作早晚課,都是人人面對著佛,不是對面立。我們可以說是:「排班──!面上──!恭立!」然後頂禮祖師。我們這兒的規矩是面都對著佛,不像中國的佛教是面對面,你看我也不順眼,我看你也要發脾氣。我們現在在西方,誰也不看誰,我們看佛,佛沒有發脾氣的;所以我說,我們這兒的佛教不是中國的佛教,是一個新興的佛教。

上人受具足戒於普陀山觀音道場?法雨禪寺

出家的未滿二十歲,不能先受比丘(尼)戒,應該先受沙彌(尼)戒,和式叉摩那三小重戒。現在末法時代,可以說是原子時代,什麼都求快;在普陀山受戒時,竟然有十三、十四歲的都來受戒。當時的授戒和尚叫開輪,受戒之後,才算正式出家了。按照佛的戒律來講,先出家一個鐘頭比後出家的大,輩份就高一點,所以先出家的是師兄,後出家的是師弟;受戒也是先受戒的就是戒兄,後受戒的是戒弟,以先出家為高。所以在佛教裏要恭敬先進,就是先修行的人。

1947年3月1日,中國宗教徒聯誼會會員證書;
「度靈」是上人的法號,後來改為「度輪」。

在民國 36年(西元 1947年),我參加了宗教聯誼會。該會由已故的于斌樞機主教創立,希望宗教相互聯誼尊重,彰顯宗教的真理,發揚大公無私、至正不偏的精神。我雖然支持這個工作,但是始終沒見過這位領袖。直到1973年到臺灣才見面,我們一見如故。

上人和于斌樞機主教於美國加州三藩市金山禪寺。

【後記】普濟寺,位於普陀山靈鷲峰下,坐落在白華山南,為普陀山寺院之首,又稱前寺(相對於法雨禪寺的「後寺」),它的前身為「不肯去觀音院」。

 

唐朝咸通年間(847至859年),日本僧人慧鍔在五臺山請得一尊觀音菩薩像回國。在歸國途中,船隻突遇風浪,並出現鐵蓮花阻止前行。慧鍔向上天祈禱後,明白觀音菩薩像不肯離開中國,遂在海中的島嶼普陀山白華頂南,靈鷲峰下建院,供奉觀音像,時人稱之為「不肯去(日本)觀音」。後梁貞明年間,原址修建「不肯去觀音院」。在明清兩朝,該院被毀又重新修建,康熙38年(1699年)再度修繕,並賜額「普濟群靈」,「普濟禪寺」寺名由此而來。


89. 難回東北

上人受完戒,到蘇州靈巖山。暑假到上海搭船,想回東北。走到瀋陽,因為交通管制,只好又回到靈巖山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普陀山受完戒之後,就到蘇州靈巖山戒律學院住了半年。在暑假的時候,我經由上海,搭難民船回東北。在船上遇著一個老居士,他學佛多年,也認識很多人,大約以前也作過官。他姓童,叫童一行(音)。他說他有個朋友在北京住,是信佛的。他拜佛念佛,以後拜觀音菩薩,他心生婬欲的念頭,說:「觀音菩薩生得真是漂亮!」生這種念頭以後,就走火入魔了,病得很厲害。

童一行對我也知道一點點,就介紹我去看一看他的朋友。當時我一看,他這個病是不能好的,因為他以染污心來拜佛。所以我希望各位注意,無論到什麼地方拜佛念佛是到道場應該用清淨心、懇切至誠的心來拜佛,不應該有染污心;不應該把男女的問題、家庭那些染污的念頭搬到廟上來。我走到瀋陽,就沒有錢了。在那兒遇到恆越和他一起的師父幾個人,他們也沒有錢,都想我拿錢給他們買船票,但是我也沒有錢。

正在這時候,常常見地藏菩薩的馬喜五(音)又出現了;他一看見我,跪下就叩頭︰「師兄,你來了!」我說︰「你幹什麼來的?」他說︰「我來廟上看看,我不知道你來了!」我說︰「我可知道你來!」他又望望我︰「有什麼事情?」我說︰「我現在要買船票,但是沒有錢!」他就出去各處找他的親戚朋友;除夠買船票的錢,還剩很多。你看!我沒找他,他自己來找我,這都是地藏王菩薩的感應。以後因為交通管制,我只好又回到蘇州靈巖山。


90. 學教三昧

上人在蘇州靈巖山佛學院研究班,學教三個月,受益比學了十幾年人多。上人說,這是因為入了學習三昧。

上人自述:

(一)各處參學經驗多

我從普陀山下山,想法子買船票到上海,在上海住了幾天,又到蘇州靈巖山,在靈巖山佛學院學習經教。中國有很多的叢林道場,各個有它的規矩,家風都不同。譬如有的過午不食,有的吃三餐,有的專門坐禪;有的學教,天天都是講經說法;有的地方是修戒律,行住坐臥四大威儀都要修得好;有的地方修密宗,一天到晚都是念咒;有的地方修淨土法門,天天都念佛。

人受了戒五年之後,有時會到各處行腳參方;不是為了遊山玩水,而是看看各個叢林的規矩,參訪善知識,求了生死的法門。我過去各處當參學,經驗得很多。比方說,初到不可以把行李放下,就到大殿或者佛堂,一切要聽常住的招呼。常住說:「可以掛單,你在這掛單了。」那麼就進去;如果常住說:「我們這裏單滿了,沒有地方住了,不留單了。」就非走不可,這都有一定的規矩。

蘇州靈巖山寺

一個有學問、參學的人到任何道場,不應該問人家問題,什麼問題也不可以問,不可以去考驗人家懂不懂;你一問,就沒有知識了。你要是答覆他這個問題,也是沒有知識。所以無論出家人、在家人到我們這兒問問題,你可以這樣說:「我們這兒有講研究問題的時候,平時我們各有各的工作。」

蘇州靈巖山是念佛道場,那兒很忙的,一天到晚念佛,上殿過堂,連五分鐘休息也沒有,在中國來講,那是念佛的第一道場。很多人願意到那兒念佛去,為什麼?那裏吃得好,常常吃麻油飯、吃包子。有些出家人沒有旁的事幹,哪個地方茶飯好,他就往哪個地方跑;哪個地方茶飯不好,他就往哪個地方溜。這是出家人容易犯的通病,既然出了家,怎麼還執著茶飯好和不好呢?真是莫名其妙!

(二)種圓滿因,結圓滿果

我告訴你們,真想要修行的話,不可以懶惰,什麼事情要能忍;什麼不能忍的都要忍,什麼不能受的都要受。尤其當參學,學習的時候,不可以動不動就發了脾氣,或者覺得這樣不對、那樣也不好。世間沒有盡如自己意的事情,不能完全令自己都覺得滿意的。你要能退一步想,你能忍能受,就什麼事情也沒有,什麼煩惱也沒有了。

我這一生,都是在跟你們現身說法。各位要特別注意,不要錯過機會。如是因,就得如是果,你種善因就結善果,你種惡因就結惡果。你種圓滿的因,就結圓滿的果;你種一半的因,只結一半的果。在參學的時候,我無論做什麼都是提前到,但不是去爭前邊第一個位子,我是不願意晚到,有時甚至生病也不退席。那時自己抱持什麼觀念呢?「我學習佛法,除非這口氣斷了,或者不能行動,我才休息!」這是我過去的情形。

我不是天天來聽經,其餘的事情就馬馬虎虎算了。我上課,或者上供、作早晚課都爭先恐後地參加,將來所得的果報是不會失去機會。你想樣樣都圓滿,樣樣都好,必須要特別認真,對一切的佛事、上殿過堂,不躲懶偷安。有些人以為晚去參加五分鐘,這是得著便宜,其實將來會錯過好的機會,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晚了,都不圓滿。

我那時候有幾部字典,有英文、中文、梵文、法文、西班牙文、葡萄牙文、德文。我有這個字典,如獲至寶,像寶貝一樣,我的同學都沒有。他們看見我查看字典,臉都長起來了,甚至於眼淚都掉出來了。我搞不懂他們是妒忌,還是羨慕,為什麼這樣?

一天,我不覺得怎麼樣;兩天,我也不覺得奇怪;等到第三天的時候,我才想他們怎麼還是這樣子呢?我終於明白,原來他們沒有字典!於是我就不要這個像寶貝似的字典,就送給他們大家用。由此之後,我不查字典也就認識那個字,不需要字典就認識了。究竟這是什麼原因,我自己也不明白,到現在還不明白。

我還有一個事情,我覺得人人都願意比人好、比人聰明、比人有智慧,我就發了一個特別的願。發了什麼特別願呢?你們誰也不知道。我發願比人人都愚癡,把我所有應該的智慧布施給所有的人。我願意愚癡,比所有的人、比所有的眾生都愚癡。發了這個願之後,果然就愚癡了。怎麼樣愚癡法呢?我有錢就願意給人家用,有東西也願意給人家用。不單字典布施給人,甚至於身心性命都要布施給人。這是我過去的事情,這是真實不虛的。

(三)提起來又放得下

我們班有三十幾個學人,都是法師。他們有的學十幾年,有的學七、八年,五、六年的;我是頭一年,還只學三個月。那時候,我是很笨很笨的樣子,誰都看不起我。一天到晚,我也不講話,不和人拉攏關係,也不想交朋友。我們教師是化東法師,他給我們講《教觀綱宗科釋》。這個法師個子矮矮的,總是穿得破衲袍;他一字不識,問他問題,他就瞪眼睛,說不出可以不可以。

講師講完經,常常複小座,就是學人要重複講師所講的,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拿出來講一講。複講的時候,同學都要看本子來複講,而我把本子合起來,把眼睛閉上,我講得和法師一樣,講得一字也不去,一字也不添。因為我若加,這是我的意思;我若減,是我忘了。

我在學教的時候,其實很調皮很壞的,一點也不用功!怎麼樣呢?法師講經,我一聽就記住了;聽完經,我就各處跑,看山看水,看花看樹,天天優遊自在的。同學看見我這個樣子,也跟著在我後邊跑。有一次,到複講的時候,化東法師抽到我的籤,要我複講。我不用本子,我就照法師怎麼講的,一字不錯的講出來。我說法師這一句怎麼樣講,我的看法又是怎麼樣,還有一個看法又怎麼樣,再一個看法又怎麼樣。我講了五、六個意思,把化東法師也講糊塗了,不知道我說的究竟對不對?他說他需要去問其他法師。

同學看我這樣子很奇怪的,就問我說:「法師怎樣講,你就怎樣講,一點都不錯。你也沒溫習,你怎麼都會?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?」我說:「這我以前學過了!」其實以前不要說學,連書都沒看過,但是我記得很快,他一講,我就記住了:「大約是我以前學過的,所以他一說,我又記得了!」他們說:「喔,原來你以前是學教的!」我說:「不錯,學了很久!」我說我很壞,是指我對他們打妄語,影響得人家也不用功。你說這不是壞,是什麼?

我說我去遊山玩水,其實我也沒有在山上,也沒有在水裏。幹什麼呢?我在那個地方入學習三昧。眼睛看的是山,但是心也沒有在山上,而在佛法裏;我看著水,心還是在佛法裏。今天這個法師講什麼?是哪一段呢?那一個字有沒有解釋?他的意思是怎麼樣子?自己和自己作了很多的問答。所以到複講的時候,才能很圓滿的講出來。

我和你們學佛法,完全不一樣。你們學的是美國的佛法,是「本子佛法」──看本子講,沒有本子就忘了,那是沒有用的。所以學佛法,要把一天所學的,在晚間一定要溫習,這才是真正學習佛法的方法。有人說:「我沒有時間!」就是再沒有時間才要學!在百忙之中,能把佛法「提起來,放得下」才行。什麼叫提起來?就是把它記得清清楚楚的;又要放得下,這個「放得下」不是忘了。你要把它放到你如來藏裏,到用的時候,一拿就拿得到;取之不盡,用之不窮,那才算!


91. 化東法師

上人在蘇州靈巖山佛學院學教,六、七十歲的化東法師是講《教觀綱宗科釋》的講師,他和上人可以說是忘年之交,常常一起研究佛學。

上人自述:

這位化東法師個子很矮,可是精神飽滿。他是東北人,東北什麼地方的人,我沒問他。他拜倓虛老法師出家之後,就到南方去求學,在寧波觀宗寺,跟諦閑老法師學習經教。他不識字,記性很差,但是好學,非常地勤懇認真;遇到不懂的,就低聲下氣地向旁人求教。這樣經過十幾年,他也能看經,也能講經。他憑著記憶力和請問別人,在諦閑老法師所成立的天臺宗佛學院,講天臺宗。

在佛學院裏,他是講《教觀綱宗科釋》的法師,我是學生,所以我對這位法師很瞭解。他看守著寶塔,在寶塔下邊住。他不願應酬,天天坐在繩床上,修行用功;也照常上殿過堂,絲毫不馬虎,沒有懶惰的時候。他持午,吃得很少,對吃不講究;穿的是衲袍,洗得是很乾淨,但是補丁一個接著一個。他和我可以說是忘年之交,他有六、七十歲了,我那時候未滿三十歲,我們常常在一起研究佛學。他的品格非常清淨,沒有什麼污染的念頭;不貪名利,什麼都不要,所以很自在、很快樂。


92. 大休和尚

在蘇州靈巖山,上人遇著一位大休和尚。「無大無小無內外,自休自了自安排」,正是大休和尚真正放下的寫照。

上人自述:

在蘇州靈巖山,我遇著一個真正放下的和尚。這個和尚是參禪的,一天到晚參禪打坐。他的名字叫什麼呢?叫大休。他真是個「大」休,不是個「小」休。他自己把一切都預備好了,這叫「大」;「休」就是休息的休,什麼都不作了。為什麼呢?他自己修行,自己了道,自己把身後的事情都預備好了,也不麻煩人,這多簡單!你看,這個人多解脫!

蘇州靈巖山寺

他給自己造了一個坐著的石棺,這叫坐罐;一般人死了,是躺到棺材裏頭。他自己在蘇州靈巖山後面的天平山,石壁上鑿一個洞,這洞正能坐下一個人,他又用石頭造了一個門,可以開關。他把這個罐作好了,他自己就坐進那石壁裏,結上雙跏趺坐,把石門關上,自己就在那兒入涅槃了,就了了!誰也不用,自休。自了自安排,自己安排自己的事情。他在門的旁邊,造了一幅對聯:「無大無小無內外,自休自了自安排。」說沒有大也沒有小,沒有內也沒有外,自己休,自己了,自己安排。他這種境界是不可思議的境界!

印光法師很推崇這位大休禪師。我到過蘇州那個地方,去拜見大休禪師,他真是休了,連眼睛也不睜開看看人。我去到那兒,給他叩頭,他一句話也不講。為什麼呢?他自休自了自安排了,無障無礙。他沒有徒弟,沒有麻煩的事情,所以這真是放下了,這就叫無罣礙。有徒弟,就有罣礙,將來的麻煩還不知有多少呢!不過我不管它,麻煩也就是不麻煩,罣礙也是無罣礙!


93.「活羅漢」

當時在上海、杭州、蘇州一帶,有位無盡法師,人稱「活羅漢」。可是上人一見到他,卻鐵口直斷這個活羅漢快死了……

上人自述:

民國 36年(西元 1947年),中國有個活羅漢,這個活羅漢叫無盡。這羅漢有什麼本事呢?他會念〈大悲咒〉給人治病;無論什麼病一治就好了,他在普陀山大顯神通。當時有五百多個和尚在普陀山,因為那一年沒有很多香客到普陀山去,五百多個和尚因為沒錢沒法下山。他在那地方給人治病,一般人對他就特別相信,他就化了兩條船,義務把這五百多和尚都送到上海,他的名譽更高了。在上海、杭州、蘇州一帶,沒有人不知道活羅漢的。一些作官的相信他,一些老百姓更相信他,佛教裏一些出家人、在家人都相信他。有一次,我在蘇州靈巖山念佛堂遇到他。他樣子是不錯,像個羅漢的樣子,穿著破衣服,可是我一看這活羅漢快死了。

我問他:「你就是活羅漢?」他說:「不敢當,一般人那麼叫我。」我說:「你有什麼本事叫活羅漢?」他說:「我給人醫病。」我說:「你應該給你自己治一治病,你治好你自己的病沒有?」他望望我,說:「我有什麼病?」

我說:「你有求名的病,將來你又有個求利的病。你給人家治病,將來可沒有人給你治病。我老實告訴你,你再給人家治病,顯你的神通,你一定會墮落的,或者造罪,或者不作出家人了。」活羅漢一聽就跪到我面前,我說:「你幹什麼?」他說:「我若墮落,我求你度我。」他不問我怎麼樣才不墮落,他就說等他墮落的時候,要我度他。唉!我當時也沒加思索就答應他,我說:「好。你墮落,我來度你!」

等我到香港,又遇到活羅漢,果然不是活羅漢了,變成凡夫,不作出家人了。我還認得他,我說:「你現在怎麼了?你這活羅漢跑到什麼地方去了?你怎麼變成這樣子?」他說:「都是你!你說我墮落,我就墮落了!你若不說我墮落,我怎會這樣子?你講話講得太靈了,你說我墮落,我就墮落了。」我說:「我答應過你,你墮落要度你的。你現在還要出家嗎?」他說:「出家?我沒有錢。」我說:「你沒有錢,我給你錢,你去出家。」我又度他出家。有人拿他當活佛那麼恭敬,天天作完早晚課給他叩頭。我對那個人說:「你小心一點!你這麼恭敬他,他又會墮落。」果然活羅漢後來又跑了。我見過的修行人很多,活羅漢也不倒單、持午的,一樣會墮落,所以修道不容易。


94. 今日人面瘡

世界上最大的仇怨,莫過於殺生。殺了眾生,眾生就來討命債。那該怎麼辦呢?上人說,唯有真心懺悔,改過自新,多作利益眾生的功德,才能消除宿業。

上人自述:

在 1945年前後,中國蘇州承天寺有位住持和尚,他雖然是佛教徒,可是信外教,在廟中供奉狐仙;所以狐狸在他廟中,出入自由,人狐和平相處,相安無事。首座大明和尚曾經朝四大名山,很有道行的。他當時正在閉關,閱讀《大藏經》,狐狸也來關房和首座同修。首座閱經,牠就睡在首座拜佛的拜墊上,等首座要拜佛時,便對狐狸說:「我要拜佛了!你出去吧!」這狐狸就會乖乖地走出關房。等首座拜完之後,牠再回來,仍然睡在拜墊上。天天如此,有很長的一段時間,彼此成為道友。

有一天,首座和尚有點火氣,要拜佛時,對狐狸說:「你如果再不離開,我就打死你!」狐狸睜眼看一看,也不理他,又把眼睛閉上,照睡不誤。牠想,你出家人慈悲為懷,方便為門,所以賴著不走。這時,首座生氣地說:「豈有此理!簡直是喧賓奪主,我要打死你!」邊說邊舉起木棒嚇牠,狐狸仍是不理不睬地睡在拜墊上。

首座一氣之下,用棒揮牠,不料出手過重,把狐狸的頭給擊破了。首座犯了殺戒,心中非常懊悔,不知如何是好;左思右想,忽然記得有人說過,打死狐狸,把牠的肉給旁人吃,能消殺業。他趕緊將狐狸的皮剝下來,又把肉送給人,以為這樣作就沒有事了。

七天之後,首座在定中,忽然聽到狐狸說話了:「我到閻羅王那兒控告你,要你償還我的命。」他驚恐萬分,開始念〈大悲咒〉。因為咒力加持,狐狸七天不能接近。狐狸又招來戰死的日本陰兵,用小鋼砲轟了很多天,也擊不中首座,為什麼?因為首座聚精會神地誦〈大悲咒〉,不起於座,炮彈都落在首座的左右而已。

首座多日不飲不食,實在是筋疲力竭,一時精神恍惚,不幸右膝被砲擊中,日本陰兵隨即撤退;首座心生得意,以為從此無事。剛打這個妄想,頓覺被砲轟之處發痛。低頭一看,膝部竟然生起一個人面瘡來;有口有齒,又腫又痛,醫藥無效。有人對他說:「用肥肉貼在人面瘡,可以止痛。」一試果然有效。但等肥肉被人面瘡吃光後,又開始痛起來,如此折磨,苦不堪言。

經過多日的痛苦,首座覺悟唯有消滅業障,才能免除痛苦。於是認真修行,不再計較痛苦。他忍著百般的痛楚,一心拜佛,懺悔殺業,經過三年後才痊癒。由此可知,殺生的業報最為厲害。各位切勿殺生,要多作放生的功德!


95. 狼群皈依

民國 36年(西元 1947年)秋天,上人由蘇州靈巖山到南京的空青山,參加十個禪七,禮明觀和尚、了乘和尚。有一晚,他從龍潭返回空青山的歸途,度狼群皈依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南京句容縣空青山,打了十個禪七,住處沒床,沒有蚊帳,日夜在禪堂坐單。在那兒初遇明觀和尚,當時他五十多歲,我三十歲,因為參加十個禪七坐禪,我和他成為忘年之友。

空青山的山上有很多狼,牠們很奇怪,要是有一隻狼嗥嚎,所有的狼就都會來了,牠們有牠們的語言。人遇到牠們,都會被狼群吃掉。有一次,我到龍潭去趕集,回程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大約晚間八、九點鐘的時候,在樹林子的路旁,遇到很多狼,有二十多隻狼在那個樹林子裏。我在路上走,牠們在路旁邊跟隨著保護我;我認為牠們是保護著我,而牠們的意思是想咬我。但是走了五、六里路,牠們非但沒有咬我,這些狼和我成為好朋友。以後大概也都不咬人了,因為我給牠們打皈依了;所以我的徒弟之中,也有狼的徒弟。


96. 不善為戒

上人為了求法,本著「善者為法,不善為戒」的宗旨,各處參方。其間引以為戒的事情,實令後人警惕不已。

上人自述:

從東北到內地,常常露天住宿,白天走路,晚上或者在樹下住,或者在菜園子裏住,種種地方都住過。我參方那時期,總是在出家人的最後面。沒人知道我從什麼地方來,到什麼地方去;也沒有人知道我俗家姓什麼,叫什麼,沒人知道。可是我很注意旁人,旁人一舉一動、一言一行,我都觀摩。他說的話有道理,我就把它記下來;說的話沒有道理,我就把它忘了。我到各處就為了求法,善者可以為法,不善者可以為戒。雖然不敢說見賢思齊,但見不賢而內自省,我本著這種宗旨各處參方。

中國佛教裏,你們所看見的一些事情,都是些小問題;我所見的大事情,多的不知有多少;甚至有徒弟的把師父殺了,謀奪師父的地位。現在是末法時候,類似這種事情多得很,一點都不奇怪。

好像出家人應該具有慈悲喜捨的四無量心,不能用勢力去壓迫,不能去罵人打人;人真是有錯了,也應該一次、二次、三次地原諒人。我曾經遇見一個住持和尚,他當時在廟上獨霸一方,那兒的出家人都要聽他的招呼,誰不聽就對誰不客氣。晚點上殿,或者練拳打錯姿勢,他就打人;尤其是他的侍者,常常被他打。因為他這麼粗暴戾氣,在大陸政變的時候,遭受很多麻煩,最後被逼得在上海上吊自殺。這可以說是末法時代,出家人引以為戒的不幸事情。


97.治癒癱子

民國 37年(西元 1948年)正月,上人起單到上海,再乘船到湖北,預備從漢口到廣東,拜見虛老。在船上,遇到一個癱子,上人以〈大悲咒〉加持,癱子立即健步如常,全船轟動。

上人自述:

我曾經在上海龍華寺掛單,住在走廊上,晚上在地下鋪一點稻草,在那兒過了多少天也不知道;誰也不知道我會四十二手眼,我會〈楞嚴咒〉。

上海龍華寺

大約是民國 37年(西元 1948年)春天,我從上海坐船到漢口去,預備從漢口到廣東去見虛老。因為當時翻船事件不時發生,有些信佛的船家,就發願方便出家人,凡是出家人坐船都不要錢,而且還供養食物。我從上海到漢口,也是搭這種不要錢的船,因為我沒有錢。

在船上,遇到一個癱子,我記得這個人叫黃顧磊(音)。這個癱子用拐杖走路,他不是站著走路,是蹲著拄拐杖,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動,走得很辛苦。我問他:「你為什麼這樣走路呢?為什麼站不起來?」他說政府管制煤炭,不准私人買賣;他偷賣煤炭,被政府抓去坐監,在獄裏受潮濕,腿就癱瘓了。

我一看他這個病,不是潮濕的關係,是有個業障鬼跟著他,令他這樣子。我看見這個人這樣,心裏很憐憫他;我可以治好他這個病,但是現在不能治。為什麼呢?我要是治好了他,船上很多人都會來找我,會有很多麻煩的。

等到這一天,預計下午兩點鐘即將到漢口。上午八點鐘,我在甲板上打坐,當這個癱子又從我旁邊走過,我就問他:「喂!你願不願意你這個腿好啊?你願不願意站起來?」「我當然願意啦!」我說:「你若願意站起來走,你把拐杖棍子丟到江裏去!」「我怎麼可以把拐杖丟到江裏?我就靠它才能走路;我沒有它,就不能走動了!」我說:「你丟了它,我會讓你好起來!你怎麼捨不下這麼一根木頭棍子?」他說:「真的嗎?」我說:「我不騙你!我騙你幹什麼?」我這樣一說,他果然就把這根棍子丟到水裏頭去了。

這時候,我給他念〈大悲咒〉,加持他的腿,用手摸他的膝蓋。大約有半個鐘頭,念了七遍〈大悲咒〉,我說:「你站起來!」他試著站一站,果然站起來了!我說:「你走!」他又會走路了;我說:「你跑!」他就在我身邊跑。他好像中了催眠術似的,我叫他走,他就走;叫他跑,他就跑。他這個腿不能動,是有個魔鬼在磨他。

為什麼我叫他把拐杖丟到長江去?表示他對我有信心,沒有懷疑心,才能有相應。因為這個業障鬼以為他一定得靠著這根拐杖走,沒想到他會把拐杖丟到長江裏去,這個業障鬼跟著拐杖也跑到長江裏了,所以他才能夠站得起來,又能走路又能跑。

所有在船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不能走路,現在一看他能走又能跑,大家都很奇怪的,問他:「你怎麼好的?」我當時也忘了告訴他不要講我,不要對人說是我弄好的。他往我一指,說:「就是那個法師用手摸一摸我,我就好了!」這樣一來,船上的人七、八十人就左右前後把我圍上了。這個說:「老修行!我有頭痛,怎麼辦?」那個說:「我牙痛,怎麼辦?」那個說:「我胳臂痛,怎麼辦?」那個說:「我腿痛,怎麼辦?」那個說:「我腰痛,怎麼辦?」事情沒發生之前,船上的人都沒病;一看那個癱子病好了,船上所有的人都有病了。

這麼多人怎麼辦呢?我那時候就耍起羅漢來。我說:「你這一班人都是欠打的,都要挨打。」這個頭痛,照頭上打了一掌:「痛不痛?」他晃了頭:「不痛了!」這個胳臂痛的,打他一拳:「還痛不痛?動彈動彈。」「咦,奇怪!它不痛了。」「不是打妄語?」「不是。」功效是立竿見影,不是在那兒試試看好不好,我說好就好。這麼一來,人們就以為我是什麼佛菩薩、活鬼了。

這時船上的人病都好了,錢也來了,麻煩也來了!我本來一塊錢也沒有,忽然間就發了財;那時候用法幣,這個拿一萬,那個送兩萬,最多的送十一萬。因為搭火車一定買票,由漢口到廣東買一張車票要二十萬;給我錢,我就收囉!收了大約有七、八十萬。最初我治病的時候,絕對沒有攀緣心,沒有想他病好了,可以化緣得到路費的錢,絕沒有這種思想!至於這些人會發供養心,這可以說在人看不見的地方,有一種感應;因為護法韋馱知道我沒有錢,所以就鼓勵這些人,叫他們供養一點錢,他替我化了緣;不但一個人,兩個人的火車票都有了。是不是這麼一回事?你不相信,這不是問題。

還有十幾個人向我預約看病,這個說:「我有親戚在漢口,他病了五年了,也治不好!你到漢口去給我親戚治一治。」那個說:「我家人生什麼病,請你到我家裏去治一治病。」當時我也沒有說可以,也沒有說不可以;我說:「等到了漢口碼頭再說!」我想起法顯法師,曾經遇到一個商人,想把他推到海裏去;而當時船上的人,沒有人想把我推到海裏去,人人都想我快點上岸,好去幫他們的親友看病。等到碼頭,大家都從那邊下船,我從另一邊下船就跑了。他們在那邊等我下船,結果一個也沒有等著我!當時那個癱子病好了,就皈依我,又請我下船後,到他家裏去住一個時期;但是我也沒有去,以後也沒有他的訊息了。


98. 視財如土

上人下了船之後,到湖北某寺住了一夜。因為同舟旅客臨別贈金,得法幣七十餘萬元,於是到曲江準備搭火車南下。

上人自述:

下了船之後,在湖北住了一宿。那座廟叫什麼我已忘了,那兒沒有床,什麼也沒有,就在地下睡。第二天,我去火車站,想搭火車前往廣東。在火車站遇了一個和尚,這個和尚叫什麼名字?叫周益,這個我還記得,他是湖北人。

我問他:「你到什麼地方去?」「我到廣州。」我說:「你到廣州作什麼?」「我去見虛老。」大家尊稱虛雲老和尚為虛老。我說:「你有錢買火車票嗎?」他說:「莫的!(就是「沒有」的意思)」他以為我向他化緣買火車票。我說:「你沒有錢,你在這兒幹什麼?你沒有,我有!我給你買火車票好不好呀?」他眼看著我:「真的?」我說:「真的,我給你買火車票!」兩張火車票大約用了四十萬塊錢。

我這個出家的朋友很歡喜吃東西,在火車上,每過一站都要買東西吃;賣什麼東西的來了,他沒有錢,就向我拿錢;連吃東西,再買東西,又用了二十萬,還有十五萬。我們在馬壩下火車,那個地方有賣粥的,他又餓了。他說:「我想喝粥,你好不好買一碗粥給我吃?」我說:「好,好!」我把剩的十五萬拿出來全都給他,我說:「你願意買就買,我就這麼多錢了!」他大約用一、兩萬買粥,他還有錢到南華寺。

就這樣,我到南華寺有半年多時間,連寄一封信的錢也沒有,窮得再沒那麼窮了。我沒向居士化過緣,沒向居士說:「我連寄信的錢都沒有,你……」,窮死不求緣是有來歷的,因為我不願意有錢。我這個出家人從來對錢就沒有什麼緣,錢雖然願意往我的口袋裏跑,我也不願意讓它進我的袋裏,甚至我連錢袋都不要。


99. 拜見虛老

31歲的上人,歷經滄桑,終於在民國 37年(西元1948年)抵達廣東曹溪南華寺;如願朝拜六祖惠能大師真身,參禮當代宗門泰斗虛雲老和尚。當時一百零九歲的虛老深知上人是龍象法器,不久委任為律學院之監學,暨三壇大戒之尊證阿聞黎。虛老為上人印證:如是!如是! 上人為此作偈:

雲公見我云如是,我見雲公證如是;
雲公與我皆如是,普願眾生亦如是。

上人自述:

至南華寺,參禮虛雲老和尚,猶如嬰兒見母,遊子歸家;數年仰慕之心於此得償。當時虛老有一百多歲了,可是沒對人說,他說自己是九十幾;人們會知道他一百多歲,是他以後告訴人的。中國有這麼一個人,我給他起名叫「胡鬧」,像小孩子似的,他說虛老沒有一百二十歲。現在一些無知的人,也就跟著他說,甚至外國人、自命是學者的人,也都這麼唱,說:「某某這麼講。」其實他根本就是一個無知的人,完全不懂佛法。

我平時秘察虛老的言行舉止,與人無異;而他以身作則,刻苦自勵,不是常人能做到的。因春期傳戒,早板響的時候,我總聽見有虎嘯之聲,自近而遠。原來牠是皈依虛老的虎弟子,每逢戒期就回寺衛護道場,夜宿於後山洞中。

我到南華寺掛單,就像到了日本似的。我最初到廣東,聽不懂廣東人說話,那時候真是「擀麵杖吹火──一竅不通」。拿中國來說,有五方的方言,就是中國人都不能完全聽得懂中國人說的話。那時候,惟因(音)法師是個廣東人,在課堂裏問他什麼,他不是說:「冇呀、冇呀(音)!」就是說:「密吔(音)?」我也不知道「冇呀」、「密吔」是個什麼意思,搞不懂他在說什麼。

老人像讚偈

佛教復興賴雲公
法門宗脈又紹隆
僧伽親近皆依止
三寶住世化有情
我是愚癡白山僧
蒙公授印溈仰宗
如是如是復如是
惟願慈眼視眾生

 嗣法門人
    度輪拜題

我最初在祖師殿任香燈執事的時候,因為智參法師造訪,與我道義相投,他向虛老推薦,說我如何如何;虛老即刻喚我至方丈室,派令我到戒律學院任監學法師。我在東北,因為曾經立了三個誓言:第一是「凍死不攀緣」,第二是「不趕經懺」,第三是「不當知識」,所以我說:「學人萬里參方,為了生死,親近善知識。虛老如果能保證我了生死,雖赴湯蹈火,粉身碎骨,也在所不辭!」

虛老說:「自己生死自己了,自己吃飯自己飽。我如果說保證你了生死,這是騙你的話,我絕不會這麼說的!雖然如此,修行重內功外果,福慧雙修,才能有所成就。不可以作自了漢,獨善其身;要學著兼善天下,行菩薩道,護持常住,為大眾服務。福慧雙圓,生死自然會了。」虛老看我還是一再推辭,嚴肅地對我說:「你從東北不遠萬里來親近我,若不聽我指揮,還談什麼親近?你們青年人不做點事情,難道要老一輩的全擔當起來嗎?」虛老這麼講,我只好答應勉強下來。

廣東曹溪南華寺

100. 百子毒蛇

同年南華寺春期傳戒,上人的大徒弟果能到南華寺不久,招感百子毒蛇附身,攪鬧戒期……

上人自述:

以後我帶果能到南華寺,他在南華寺著了魔,他因為有個魔附身,就不怕「白拂手」。這個魔叫百子毒蛇,牠每次生小蛇就生一百條。牠在南華寺常常作怪,每逢戒期就去攪鬧。受戒的沙彌、沙彌尼,其中就有一個戒子會發神經,虛老也沒辦法。這個發神經的說他自己已經成佛,他又是什麼什麼佛;全身不穿衣服,不管羞恥不羞恥,各處亂跑胡說亂講,攪鬧戒壇。虛老在南華寺傳那麼多年戒,每一年都有這樣的事發生。

我在南華寺那時候,百子毒蛇捉住我這個大徒弟,想用他的身體來和我鬥法。果能發了狂,十幾個人也沒有他一個人的力量大;他身上還會放一股臭氣,誰聞到就作嘔。他一天到晚說:「我師父的法都是假的,四十二手眼都是假的。」這個魔就是要令他這麼胡說八道,來破正法。那時候無論我用什麼法來治,這個魔也不怕,附在果能身上說:「你那個都是假的。」邪神惡鬼憑藉著一股邪氣,以為這麼一說,我就怕他們了,可是我不怕他們;要是心裏沒有定力,他說我是假的,我心一起疑惑,那就完了。

 

上人在寶林山南華禪寺增益受戒
上圖是裝戒牒之袋

 

當時我在南華寺當堂主、班首,我每天都到上客堂去看幾次;看看有沒有什麼高人異僧來南華寺,我不要當面錯過。正在這個時候,有一位八十多歲的明相(音)法師來掛單;我一看見這個老修行,覺得很有緣。他也是坐單的,八歲出家,默默苦修,他打過八個「般舟七」。每個「般舟七」是九十六天,不睡不坐,站著走路,或者念佛,或者持咒,或者作什麼;總而言之,九十六天不休息,這又叫「佛立三昧」。他功夫不錯,一入定可以作一些事情。

當時這個老修行,不知道是吃錯什麼東西,天天屙肚,屙得滿褲子都是邋遢東西;我給他洗了幾天褲子,他病才好。我這個徒弟發神經,我就向老修行一說,老修行和我就想法子,來令我徒弟病好。以他的定力和我的定力,經過半個多月,才把這條蛇降伏,而果能從此不知去向。不過百子毒蛇很本事的,等五百年之後,牠還會出來,那時候還會有人降伏牠的。也許有人說:「你為什麼不一次把牠消滅了?」消滅牠太沒有慈悲心,我只是想度化牠而已。


101. 江西弘法

同年五月,上人在南華寺春戒圓滿後,夏天就接受江西省南城縣黃鑄哉老居士邀請,前往講授《阿彌陀經》。聽眾有一百多人,由於居士們誠心聞法,其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感應。

上人自述:

民國 37年(西元 1948年),我那時候在南華寺五祖殿當香燈。從江西來了一位老居士叫黃鑄哉,他在南華寺一見著我,覺得很有緣,於是請我到江西省預備去講《阿彌陀經》。在彼此通信訂好日期,六月初十我到江西給他們講經。他們不太懂佛法,本來是打佛七,他們叫萬佛七;我因為在路上耽誤了很多時間,沒來得及依照那個日子和他們打萬佛七。

這些參加打萬佛七的人,天天盼我去,黃老居士一天到晚就求籤問觀音菩薩:「這個法師什麼時候可以來呀?」當時有一個女居士在念佛的時候,開了智慧,知道未來的事情,就告訴這個老居士說:「你不要求籤了,法師要在什麼時候才能到這兒來,萬佛七的期間他不會來了。我們預備再打一個地藏七,那時候這位法師就會來了。」她這樣說,果然我沒有去;我後來才到,講《阿彌陀經》。八月中旬,我又回南華寺。

【後記】有一位居士叫萬果樂,身上著魔已有十多年。多次請僧人、道士念經作法,並拜〈大悲懺〉、〈梁皇寶懺〉,又放〈瑜伽燄口施食〉等,還是未見效果。奇怪的是,萬果樂去聽上人講述《阿彌陀經》後,身上的魔障竟然消失了。還有一位徐姓居士患半身不遂,在聽過上人講經後,病也痊癒了。

【附錄】上人在南城開講《阿彌陀經》之開示:
念佛法門,又名淨土法門。因此法門,人人可入,個個能修。三根普攝,利鈍兼收,故稱為方便中之方便,捷徑中之捷徑;對於我輩末法眾生,甚為逗機。但能念佛,終必往生,華開見佛,悟無生忍,永得不退;設若不然,我下地獄。昨天有人請示,念佛時妄想太多,如何制止?且不要管妄想多少,但只一心念佛。語云:「清珠投於濁水,濁水不得不清;念佛入於亂心,亂心不得不伏。」故持名即是制妄徹底妙法,更何須頭上安頭,向外馳求乎﹖


102. 南華遇匪

同年九月,時值亂世,南華寺遇匪打劫,上人臨危不懼,定力非凡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南華寺,曾經遇過土匪聚夥搶劫;他們破門而入,一進南華戒律學院,就用槍對著我的心口,說:「打!打!」我說:「為什麼要開槍打我?」「因為你不開門!」我說:「我不開門,正因你們是來搶劫而非送禮。假使你是我的立場,你也不會開門的!」土匪又說:「拿支票來!」我指自己所穿的衲袍說:「你看我穿這樣的衣服,左補一塊補丁,右補一塊補丁,像個有支票的人嗎?」我那時還穿著守孝的孝袍;我守完孝,一直穿著它,紀念我的母親。

土匪問:「誰有?」我回答:「我是法師,他們都是學僧;我沒錢,他們更沒有!我住這個房間,裏面有寶貝;有合意的儘量拿,我不會捨不得的!」我叫他們到房裏去,他們也不去。那時我房裏真有兩個「寶貝」──活寶貝!一個是法明法師,一個是祖印法師,那時候他們還都是小孩子。

當時有位懷一法師,聽我與劫匪侃侃而談,以為沒事了,就出來想和他們談話。他們一見懷一法師出來,立即用槍對著他,說:「拿支票來!」懷一法當場嚇得哭起來,不敢看他們,回答:「在我房裏!」他們用槍抵著他,到他的房裏搜搶一空才走。

第二天上課,懷一法師對眾學僧說:「我們南華寺一百多人,面對昨天的搶劫,大家都非常恐懼;唯獨度輪法師毫無怖畏驚恐!」等我上課時,對大眾說:「懷一法師說,昨天只有我一個人不驚慌,這個說法是不對的!據我所知,本寺有四個人一點都不為所動。第一是六祖惠能大師,不瞅不睬,毫無其事。第二是憨山祖師,端然正坐,閉目養神。第三是丹田祖師,只有探頭張望,也是一言不發。第四才是山僧度輪,既看又講話,還一點也不怕!」學僧們聽我說完,忍不住都哄堂大笑。

土匪打劫之後,很多人像驚弓之鳥,想離寺而去。不久,虛老由雲門趕來,召集全體學僧開會。虛老為主席,出席的監學法師有懷一法師和我,以及學僧祖印、雲妙、悟雲、宣揚、恆定、提揮、提廣、法亮、海龍、法慧、萬心、止空、法明、法開等三十多人。虛老當眾挽留懷一法師,懷一法師拒絕;挽留同學,同學不聽,執意離去。虛老見此情形,不禁放聲痛哭說:「我再也不辦佛學院了!」說完,拂袖而去,逕自回方丈室。懷一法師後轉往廣西,我深為虛老辦學培僧的苦心感動,我一個人接手南華戒律學院課程。

【後記】恆定法師,法名果一,是師父的第四位出家徒弟,唯一跟著上人到香港的弟子。他1927年出生於遼寧省,13歲時,他夢見觀音菩薩牽著他的手引他過橋,而萌生出家之念;因為父母反對,繼續升學,進入北京師範大學就讀。當日本全面侵華時,恆定法師跟父母說要隨校南遷,其實是要去南華寺,拜虛雲老和尚,想在那兒出家。

恆定法師說:「師父很有名!他在南華寺管理很多事情,很有本事的!他曾領我去見虛老,和他老人家談過話。」他還記得上人和一位老法師為救果能而合力降服蛇魔的事。當時老法師踩到了蛇魔的尾巴,腿上被打了一下,這被打到的腿就一直腐爛疼痛。等到師父用四十二手眼法將蛇魔趕走,果能師才轉好,只是有時會迷迷糊糊的,老法師的腿也逐漸痊癒。本來師父計劃要離開南華寺,果能師是和他們一起走的,怎知走的當天,卻找不到他,從此再也沒見他了!2003年10月恆定法師圓寂於香港。

上人自述:

說起恆定的因緣是很特別!他從東北到北平,是最後一班飛機;從北平到天津,乘輪船到上海,這輪船也是最後一班,以後交通就斷了。到上海搭火車到馬壩,火車也是最後一班火車。到了南華寺,我當教務主任,我見到他,就問他:「你是繼續讀書,還是在這兒出家?」他才在南華寺出家。

【後記】恆定法師自述:
我在瀋陽時,認識了師父,當時我還在讀書;直到我去南華寺,才跟隨師父出家。我是師父第四個受戒徒弟,還有一個果維也有受戒。師父在南華寺佛學院作教務主任。我教古文,當時我還沒有出家,講《菜根譚》。在南華寺時,我因為怕冷,頭頂凍了幾個月,師父每天就在我頭上念〈大悲咒〉加持。師父的〈大悲咒〉很靈驗的。

師父法名是「安慈」,「度輪」是師父自己取的字,師父改了好幾個名字,都是在南華寺的時候改的(當年法雨寺戒牒上的法號是「度靈」)。師父在南華寺不是很長的時間,在雲門也只有幾個月,就到香港。師父從東北來到南華寺的時候,沒有帶什麼東西,只有那串念珠;到了香港,也沒有帶什麼東西,也只有那串念珠。在解放前,回到東北想把果志帶出來,那時東北北邊尚未解放,但是沒帶成,因為果志有開眼,共產黨不讓他出來;果志當時是個很小的小孩。


103. 有朋遠來

上人除任戒律學院監學法師之外,後來傳戒,又擔任尊證阿闍梨。本來三師七證,必須由高僧大德擔任;上人那時受具足戒沒多久,足見虛雲老和尚委以重任之心切。同年冬天,有一位生長在美國天主教家庭,卻一心研究佛學的阿難陀詹寧士女居士,因仰慕虛雲老和尚禪德,透過中美兩國外交當局斡旋,遠渡重洋到南華寺參禮虛老。那時,上人擔任南華寺教務主任之職;該女居士邀虛老及上人一起拍照,以資留念。

詹寧士女士(左一)與虛老及上人的合照

上人自述:

我不歡喜和人在一起影像,有人就問:「為什麼你不歡喜照相呢?」因照得太多了。好像吃東西一樣的,吃太多了就不願意再吃了;我是照相照得太多了,也不願意再照了。比如我有千百億化身,照太多相,化身也化完了,我就要跑到土裏去了;我現在留一點,不會跑得那麼快。所以我雖然願意照相,現在也不照。有人說:「我也學師父這個樣!」那不行的,你還不夠資格呢!我在佛教裏這麼多年,那個相片不知照了多少,可以說整個世界都有,各國都有了。

【附錄】 上人在南華寺禪七開示:
各位大德,及善知識!說到心地法門,是最高無上的;然而真能自證,而得到解脫,卻是不易的事。我自己因為對於這法門,未有深切的研究,故所講的都不是要旨,只是隨便談談。

先說參禪求證,就應該不離自心,然後才可證得;若不如此,則終不能達到目的地。現在我僅拿「戒、定、慧」三字,來作一番討論。說到這個「戒」字,禪宗表面上看是輕鬆;其跑香、打坐、止語、不思雜念,也就是身口意三業清淨的表現,可以說是不戒之戒。既然能作到「戒」字,當然身心安寂,而到「定」字了;由是始終如一,漸漸光明,智慧遂由之而開,也就作到「慧」字了。戒定慧既然具足,這就是覺悟境界。此時在內無我,在外無人;乃至山河大地,森羅萬象,一切皆無,一切皆空。空無所空,無無所無;寂湛自在,還我本來。此時也非文字語言可表達,非思量分別可測度。這就是不可思議的境界!

上圖:
虛雲老和尚舉行禪七圓滿紀念(局部)
第二排,右二是虛雲老和尚,右三是詹寧士,右六是上人。

 

 

美國阿難陀詹寧士恭扣請法。
廣東曹溪南華禪寺虛雲老和尚舉行禪七圓滿紀念。
佛曆二九七五年孟冬

諸位,若能把無明煩惱、人我貢高、諂曲虛妄一起放下;然後把話頭──就這一個「誰」字,綿綿密密細細地參,參至水窮山盡。再進一步,懸崖撒手,絕處逢生,自然解脫;直到那時,才知歷代祖師大費唇舌,辛苦為得什麼?參!


104. 果舜自焚

民國 35年(西元 1946年)上人的二徒弟果舜,原本追隨上人南下,半途改變心意,在長春般若寺受戒後,即回龍雨茅棚自修。因遭當局逼迫,深感塵世太苦,於民國 38年(西元1949年)4月18日,焚身供佛,為眾生在佛前迴向,代眾生受苦。

上人自述:

果舜在長春般若寺受具足戒後,又回龍雨茅棚自修;同村劉居士和楊居士,隨他作早晚功課,誦〈大悲咒〉。後來劉居士出家為僧,楊居士被征,參加八路軍,消息斷絕。民國37年(西元1948年)7月某日,果舜和高居士在茅棚誦〈大悲咒〉,忽然聽見有人叫門的聲音,開門一看,原來是楊居士;他一言不發,逕自往屋後去了。果舜誦畢〈大悲咒〉,到屋後看他;沒想到一進門,竟見一隻狐狸挾尾而逃。大概楊居士戰死沙場,其頭被狐狸所噬,現楊居士之形來引誘果舜;因為果舜持〈大悲咒〉已具威德,定力沉穩,狐狸無法擾亂其心,現原形而退。

果舜有三不怕──不怕凍死、不怕餓死、不怕窮死;他最後還不怕火燒死,他用火把自己燒了。他本來跟我出來,他到瀋陽又回去,後遭當局逼迫,他就自焚了。民國 38年(西元1949年)4月18日,他自備木柴百斤和豆油三斤半,端坐其上,自焚其身。他不像那些政治和尚,發脾氣自焚給政府看!他是看這個塵世太苦了,願意代眾生受苦報,在佛前為眾生迴向,焚身供佛。次日,村人發現龍雨茅棚被大火燒燬,趕來查看。發現果舜身體已燒成灰,仍端坐著,唯心未化。足證他有真正的定力,已經成就道業;他一舉一動、一言一行,完全和以前不一樣了。後來萬佛城給他立了永久牌位,可惜我沒有果舜的相片。

【附錄】當時香港「華僑日報」的宗教雙週刊曾報導果舜自焚之事。


105. 雲門訣別

上人在廣東南華寺住了一年,又到雲門大覺禪寺。民國38年(西元1949年)六月,上人觀看當時局勢,想暫居香港。拜別虛雲老和尚之時,老人贈法語:「好自為之,勿負期待!」實在是語重心長!

上人自述:

那年元旦,我辭去學院教務主任職,在藏經樓管理藏經,作圖書館館員。那時候我在藏經樓東南角那個地方住,我在那裏不見人,也不講話,好像閉關一樣。

我認識一個老同參,他說:「你為什麼到角落裏?誰也看不見你,這是不可以的!」就叫我搬出來。他走了,還寫封信給我,要我到外邊弘揚佛法,教化眾生。我因此沒有房子住了,到處流浪,後來跑到美國。當年他叫我沒有房子,想不到現在這個萬佛城房子這麼多,我也不知道要住哪個好!

傳戒後,隨虛老至韶關大鑒寺。後虛老回雲門,要我也同去,我說:「好!但須先回寺再來。」我到五月初旬,才往大覺禪寺。沿途山路崎嶇,猶如蜀道,走到離雲門尚有二十餘里,天已經黑了。

我暗夜獨行,路徑生疏,正在為難之際,前面忽有燈光照路,我順著光前行。燈光始終在百步之前導引,直到大覺禪寺山門口才消逝。恰好是大覺寺開大靜的時間,我敲門入寺。

拜見虛老後,虛老問我:「怎麼這麼晚到?」我說因為路途不熟延誤,幸好有燈光在前引導。虛老說:「太奇特了!白天行走山路,無人引導也難認識,何況夜行!」

虛老安排我在雲門寺(即大覺禪寺)為班首,上殿、過堂、坐禪,領眾熏修!後來因為我住的那間房間潮濕,尤其五、六月間更嚴重,我就向老和尚告假,我說:「老和尚,我在這兒住著受不了啦!」他說:「什麼你受不了?」我說:「我住的這個房間很潮濕,尤其在這個夏天的時候,我真是受不了,都得了濕氣病。」你猜老和尚說什麼?他說:「我們廟上的房間已經很好了!你看那些當地的人像在豬窩裏睡似的,他們怎麼就受得了?」我說:「老和尚,你怎麼比人像豬似的?」他說;「他們原本就是豬嘛!」我說:「我想先到香港,等天氣乾燥一點再回來。」虛老還是不同意,說:「不要去!去就難回來了!」「學人已經決定了,一定要去!」

虛老聽我去意甚堅,忍不住就落淚了,握著我的手,說:「你去香港,就不會回來了,我們再也不能相會了!」「放心!我病好就回來,一定回來!」他說:「一定回不來!」我說:「真是回不來,我就在香港住了!」他說:「那就住吧!你此去要努力,為釋迦老子爭口氣,為歷代祖師建道場。好自為之,前途光明無量,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!」

等我到了香港,7月間又回到廣州,準備過了中秋節之後回雲門大覺寺,去用功修行。可是在 8月初旬,曲江、韶關解放,想再回去,果真回不去了。我在 8月18日那一天,從廣州乘船到香港,隨緣在香港住了十多年。

上人與同參攝於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碑前

問:師父,你也有老師吧?

上人:當然有,而且很多。我追隨過許多位大和尚,虛雲老和尚對我助益最多。

問:你最尊敬哪一位法師?

上人:虛雲老和尚。

問:請師父講述虛雲老和尚的精神。

上人:不睡覺。

從此上人滯留香港,雖然仍可以和虛老書信往還,更可以日後幫助虛老籌募重興雲居山真如禪寺的建築費,可是這一別便成永訣了!1958年虛老增訂《佛祖道影》,他在書上加上一首解釋文意的偈語,這是老法師對佛教又一個有價值的貢獻。他同時寫了一封信給上人。

度輪仁者慧照:

久疏音候,近維利生如意為念!茲寄奉近年增刻佛祖道影壹部,存閱留念,並希自利利他為道。珍重!此候
法喜


    虛雲合十
     一九五八年
     十二月二日

【後記1】知定法師撰文緬懷上人:
度輪長老,惜因生逢末紀,處斯兵荒馬亂之秋,故披剃許久,尚未圓具。直至1947年才闖關萬里,受盡千辛萬苦,抵達普陀山,秉受了三壇大戒。之後,聽聞當代禪宗泰斗虛雲老和尚在曹溪重興祖庭,開堂說法。於是又不辭勞苦,跋山涉水,於一九四八年到達廣東南華寺。南華寺是年剛好春期傳戒,長老又再報名補戒,由此可見長老對戒律的重視。

我和宣化長老的認識,是在1948年南華寺戒堂中。彼時我當開堂,開堂的職責除教授出家人行住坐臥的一切規矩外,戒堂中的一切大小事務,亦在管轄範圍之內。而受戒弟子若有疑問或難題,向我請教,當然盡我所知為彼等解答。當時,我覺得度輪法師為人謙恭識禮,威儀齊整,動止安詳,知是法門龍象,真獅子兒,他日必有一番大振宗風之舉也。在南華寺我所辦的戒律學院,缺少一位好監學,此一職位,需要一位品學兼優之人,方堪勝任。戒期圓滿後,我即商請度輪法師出任斯職,一談即就。度老接任斯職,盡忠盡責,直到離開南華寺。

【後記2】大德風範
中國近代的禪宗泰斗有雲老和尚與果老和尚;雖然我們無緣親聆教益,但是從他們給上人的書信中,我們可以感受到道者的風範。上人雖然因時局動盪,未能回雲門再親近虛老;但是他常常和虛老書信往返,並且盡心盡力地護持虛老。下面是虛老的來函:

安慈法師慧鑒:
大函已悉一切。仁者所云過自謙抑,實者學院去年賴仁者助力正多,今後亦正多借重於仁者也。請勿動念頭他往,望發長遠心,維護此學院,是所致禱,餘未及。耑候

慧安

虛雲(印章)合十 古元月加六日

如不欲往南華,請來雲門亦好,因目下世界不好,不宜四處跑也。

虛雲老和尚挽留上人之信函

上人自述:

老人給我一封信,叫我作一點功德。於是乎我就發願認捐雲居山真如禪寺大雄寶殿等十幾尊佛像;又到緬甸去買金箔給佛像裝金,金箔一共買了三百多盒(是大盒的)。虛老十分歡喜,幾次寫信來道謝。從這個地方,可以看出虛老對後輩的用心又深又遠大,謙虛的德行不遑多讓;薄己厚人,捨己從人,對待自己很嚴格,對待別人卻很寬厚,常常犧牲自己來隨喜他人、幫助他人。虛老這種偉大的精神,無上的慈悲,崇高的道德,和最真最誠的平等心,使人打從心底就歡喜,因此發自真心和誠懇心的來佩服他。

虛老又寫信叫我到雲居山,我在禪觀時,知道他是想把真如寺的重任交付給我;可是我因為種種的因緣,當時不能馬上答應;為了這件事,一直到現在我還感到非常遺憾。等到香港佛教講堂成立了,整日都在為弘揚大法的事情而四處奔波忙碌,更感到分身乏術了。本來我是打算把這邊的事務都料理完全了,有了可以囑咐交代的人以後,再去雲居山親近老人家,侍奉在老人家的身邊…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虛雲老和尚給上人之信函

度輪仁者慧鑑:
日昨廣妙來山帶來金箔甚多,除仁者惠助功德港幣壹仟伍百元外,尚欠價壹仟貳百玖拾捌元肆角港幣。仁者前曾發心任塑阿彌陀佛壹尊,至希將欠款交還廣妙壹仟貳百元港幣為荷。再者本寺現因修造需款孔急,至希仁者繼續發心護持,并望便中領導僑胞居士來山一遊。是盼此候
法喜

              虛雲(印章)
              雲居山真如禪寺
              四月初二日

虛雲老和尚給上人之信函

度輪法師道鑒:
睽離忽已數載,每以為念。前郭居士來函云及座下在港法化甚盛,至慰!頃廣東太平蓮舍轉來惠函,并惠港幣陸百元,欣悉一一。座下發心殊盛,重興古剎,並蒙遠注,惠施功德,不勝希有之嘆。雲來雲居結茆,已將三載。此亦為國內著名祖師道場,惟久已荒蕪,殿堂全墟。雲來此後,各地衲子亦聞風而至;因此前年勉建法堂一幢,容眾安居。今春正修建大殿天王殿等處。惟資力維艱,住眾逾百,道糧亦困難。座下法緣至廣,甚望力為惠助,成茲功德,則甚幸!所云造聖像十餘尊,此皆殊勝之業;至為雲造象一節,雲何以堪,此甚不可也!望勿爾!座下為法心切,續佛祖慧命,當滿座下之願。附寄源流,俾承祖脈,祖道賴以重興,是所至望!專覆不盡,即頌
法樂

               虛雲合十(印章)四月九日
                    雲居山真如禪寺箋

除了虛老之外,上人對來果老和尚也非常欽敬。果法師於東方被公認為佛教歷史中最為嚴厲的禪師之一。中國大陸快要解放時,許多僧眾離開中國;當時上人也剛從中國抵達香港,但正忙於照料落難的僧眾。上人擔心來果法師所承之正法會於世上消失,曾經寫了一封信給果老,請他來香港,下面是果老的覆函:

安慈大師光鑑:

昨接手書,敬悉。大法全提,何分畛域,人壽十歲,我擬來此扶達磨剎竿;釋迦兒孫者,只行真行,任何在所不辭。請放心!
敬復 即請

道安
      來果 手啟

從虛老的書函,我們可以明白他重興佛教梵剎的熱忱和維護僧團的苦心;從果老的來函,可以見到他老人家的豪邁和為法忘軀的意志。這兩位禪宗大德,以復興佛教為己任的大無畏精神,吾輩應學習和效法之。


106. 父親往生

上人自述:

我離開東北之後,父親往生了,他是坐著往生的;病了三天,也不吃東西,坐起來就往生了。我把三哥接來美國定居,是因為報答他那時候侍養父親,所以我不能不理他。

【後記1】據悉上人父親白富海的長相像上人一樣,他平時不打坐,也不念佛。西元1949年他坐著往生,那時候上人在雲門虛老那裏。白玉堂(上人的三哥)1996年9月16日口述:

我四十三歲那年(西元1949年)春天,門外來一個算卦先生,我叫他來房裏邊給我算一卦。先生算好了之後,我看他面有難色,就要他說一下我的命運和將要發生什麼事。算卦先生說:「今年是你的坎,你的壽命過不了四十三歲。」我聽了以後,也沒當一回事。

立夏以後,村裏家家鬧傷寒病,甚至有全家染病都死光了。我和老伴也得上了傷寒病,當時哪有錢治病呀!乾挺著。二十天以後,老伴的病剛好,就拄著棍子去拉林藥鋪抓藥去了。我在南炕躺著起不來,中午,我發起了高燒,就叫孩子去屋外給我盛一大瓢涼水。我接過水剛要喝,手抖得很厲害,這一大瓢涼水,一下子全都倒在我的胸前上了。被這涼水一激,我的眼睛一黑,就昏過去了。這個時候我就走了,天昏地暗的,走得又飢又渴。

忽然,眼前出現了一座大城,城門上掛著一把大鎖,兩個門軍側守著門,城裏邊有一個大高臺子,上面坐著一個白鬍子老頭。我問門軍: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門軍告訴我說:「這是地獄。」我又問:「上面的人坐那麼高,他是誰?」門軍又說:「那是五帝閻君。」我馬上說:「我可見到五殿閻君了,我可得好好向他訴苦。」

說完我就往裏闖,兩個門軍上來攔住我,說什麼也不讓我進去。五帝閻君就說話了:「你幫助修廟,積了陰德,再過XX年才能給你點紅筆(天機不可洩漏),你回去吧,叫你父親來。」我說:「我父親都八十多歲了,叫他來幹什麼?」五殿閻君說:「他到壽了,叫你父親伏裏(三伏期中,即立秋)來吧!」我一聽五殿閻君這麼一說,也沒話說了。就這樣去了地獄又被趕了回來,醒過來後全身出了一身汗。過了十幾分鐘,老伴抓藥回來了,吃了藥很見效,幾天後就能拄著棍子走路了。

我父親八十多歲,可是一點病都沒有,飯量還挺大。到了三伏的第三天,他說想吃金餅和乾豆腐。我刨了一些土豆(馬鈴薯),拄著棍子上街,將土豆賣了,買回七張金餅和一些乾豆腐。回家用金餅作了湯,湯很好吃,可是父親起先就不愛吃了,一頓只吃半碗,連續三天都是一頓只吃半碗。三伏的第六天到第八天,就一口東西也不吃,也不喝水了。三伏的第八天半夜,我聽見北炕有動靜,以為他要起來上廁所,我摸到火柴,點上豆油燈,去北炕一看──原來父親坐起來了,面朝東北,盤腿坐著,兩手放在膝蓋上,汗拉子(口水)下來嚥氣了。還有兩天出伏,我父親走了,從此解脫了。

【後記2】上人1985年在萬佛聖城,對東北父老談話錄音時,特別對他的三哥白玉堂留言:

 
 
1992年,白玉堂攝於
美國南加州敬老聯歡會

……父親故去的時候,你已經盡到你能盡的力量,我很感激你。我在很遙遠的地方,向你表達我對你的謝意!我也不必說太多客氣的話,我最大的希望,還是希望你把菸酒戒了,希望你能到美國來。……我現在在萬佛城這兒有事情離不開,可是我精神常常回去;75年在夢裏頭和你見面,你大約還記得吧!

【後記3】白玉堂靠種地、長短工維生。雖然沒有受到教育,他也是會看書。上人在房間裏專心背書,他就在後面看,他記憶力好也都記住了,所以他會講也會看古書,就是不會寫。五殿閻君告訴白玉堂什麼時候到壽,白玉堂一直沒說,直到1999年4月7日往生前一天才說。這時,他在醫院唱歌,他唱的是姜子牙保文王打江山這些歌謠。他說:「這個地球,我不待了,我要去天上!」


廣州六榕寺

107. 明觀和尚

上人自述:

離開雲門,先到廣州六榕寺,那裏的方丈是明觀老和尚,虛老叫他去作方丈,那裏大約有三十幾個出家人。明觀老和尚多少有點功夫,但是沒什麼福報,所以一生很清苦。他在六榕寺講《金剛經》,他的願力很堅固,領眾修行。當我到六榕寺掛單,他就請我作班首、作堂主。班首的地位,是上殿走在人的前邊;班首上殿過堂可以隨便,但是我天天上殿過堂,不懶惰!

在我頭一次到香港以後,回到廣州,就計劃過了八月十五返回雲門。沒想到韶關被解放了,交通中斷,想回去卻回不去,時局非常動亂,人心惶惶,皆作逃難的打算。我向明觀和尚建議三個方法,急須處理寺中的財產。我對他講第一個方案:「錢從十方來的,你把錢分給大家,比錢都放在常住好多了!廟上可以留一半錢,另一半分給十方的僧眾;想避難的有路費,願意留在廟上的,可以自立伙食。」他說:「我不敢動這個錢,這個是十方的錢,我怕錯因果!」

我說:「你怕錯因果,還有個方法!你不要把廟上所有的錢,都存在廣州;依目前局勢,香港一定靠得住,你可以把所有的錢存到香港。」他說:「香港真的靠得住嗎?」我說:「香港不會有問題的!我還有第三個方法,你把六榕寺搬到香港,把所有的佛像,所有的人都搬過去。你在香港買地造大廟,你還作現成的方丈,如此一定可以太太平平地渡過這個國難。」他說:「你說的這三個方法,我一個也不能作。」

八月十八這一天,我有些頭痛,就沒去上早課。也許大家心裏都很憂心怎麼辦?當天有很多人沒去作早課。明觀和尚早課下殿,一邊走一邊嚷著:「借人家的香花,修自己的福慧!年紀輕輕,不該怕辛苦的!」他雖然是方丈和尚,也不敢罵我,因為我是班首,他只是講這個話給我聽,一路就這麼念個不停。

我聽了很不高興,心想:「你這個老和尚太不體恤人了!我有病沒去作早課,你就這樣講話。」當時我和恆定兩個人,手裏連一塊錢都沒有,我就起身出去找一個陳寬滿居士。陳寬滿一見到我,就對我說:「我今天去香港,你去不去香港?」「我要去,你給我買車票!」他就買了兩張船票給我。

我回來就向明觀和尚告假,我說我要走了,他說:「你不要走!我們要同生死共患難呀!」我說:「患難就要來了,我不和你同生死;我還年輕,還不想死!」明觀和尚後來叫他的侍者送十塊錢港幣給我,我把這個錢甩到地下,我不要他的錢。我八月十八離開廣州,第二天早晨到香港,這是我到香港的因緣。明觀和尚做事很謹慎小心,怕錯因果,可惜不明白時局,不能當機立斷;等解放後,他帶了幾箱錢財及金銀要跑,結果全部的現錢都給拿去充公了,你說可憐不可憐?

明觀和尚以後也到香港,見到我,很後悔地說:「當初要是接受你的提議,我就不會那麼受苦了!」說著就要落眼淚,我說:「現在雖然錢都沒有了,還好你的鬍子還在!」我拉著他的長鬍子,這麼跟他開玩笑地說。

實際上,我所說的三個方案,他要是接受任何一個,他到香港都會過得好好的。譬如,他要是真把六榕寺搬到香港,他還是大和尚、大方丈,不會像他初到香港前幾年,各處受苦,又有牙痛病。

在大嶼山打禪七的時候,我想要把大嶼山給他,他不肯接受。他道心很好,就是福報差一點,沒有開創力;他要是有開創力,會有辦法的。

【後記】明觀老和尚生於1891年,湖北武昌人。1914年出家,翌年受具足戒。1949年到香港,先後被荃灣竹林禪院、大嶼山寶蓮寺請為首席。1956年創立東覺禪林。1970年圓寂,遺作有《夢花集》等。上人於南京句容縣空青山初遇,為忘年之友,重逢於廣東南華寺。

1956年,攝於香港西樂園寺門前。
前右二,上人。 前右三,明觀老和尚。 前右四,旭朗法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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